《十五至十八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第3卷，世界的时间》（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

（法）费尔南•布罗代尔 著 顾良、施康强 译

p11

欧洲从11世纪开始孕育第一个经济世界，其他的经济世界随后出现，直到今天。

P29

与马克思同为19世纪德国最伟大的经济学家的约翰•亨利希•冯•屠能（1780-1851）能够给我们提供一种解释。每个经济世界无不复合他在《孤立国》（1826）一书中描绘的草图。

P39

不论经济依附是多么显而易见，不论这些依附产生什么后果，如果以为经济世界的秩序主宰整个社会，并单独决定社会的其他秩序，那就错了。除开经济秩序以外，还有其他的秩序。经济从不是孤立的。经济活动场所也是其他实体——文化、社会、政治——的安身之地，其他实体不断向经济渗透，以便推进或者阻碍经济的发展。

P42

作为反宗教改革的产物，巴洛克风格以罗马和马德里为起点，征服整个大陆，甚至传布到信奉新教的英格兰。

P47

在经济世界的中心，总有一个强大的、咄咄逼人的和享有特权的国家，这个与众不同的国家充满活力，既使人害怕，又令人钦佩。15世纪的威尼斯就是如此，17世纪的荷兰，18世纪和19世纪的英国，以及今天的美国，都是如此。

P64

沃勒斯坦认为，经济世界内的区域划分，从其社会表现来看，证明有着从奴隶制到资本主义制的各种“生产方式”的共存，资本主义只是在其他生产方式的簇拥下，并牺牲其他生产方式，才能生存。罗莎•卢森堡在这方面的看法是正确的。

资本主义首先意味

p65

着梯级的存在，它自己处在这个梯级的顶端，不论梯级是否由它亲自制造。

P66

文化是人类历史上年龄最高的老人：经济形态曾前后更换，政治体制可被摧毁，社会可以新旧接替，但文明继续走自己的路。罗马帝国于公元5世纪崩溃，罗马教会则延续至今。

宗教价值的确切位置在一切文化的中心，它是个源远流长的实在。

但宗教单独实在不等于全部文化，文化还包括精神、生活方式，以及文学、艺术、意识形态、觉悟等。

莱茵河和多瑙河的边界是一条标准的文化边界：一方面是古老的基督教欧洲，另一方面是新近被征服的“基督教边沿区”。宗教改革发生时，基本上沿着这条界线发生断裂，基督教在这断层沿线一分为二：一边为新教，另一边为天主教。这条线显然也是罗马帝国原来的边界。

P68

在任何经济世界内部，文化和经济的地理分布可以有很大差异，甚至互相对立。经济区域和文化区域各有中心，充分地说明了问题。在13、14和15世纪，主宰西方文明的并不是作为首要商埠的威尼斯或热那亚。佛罗伦萨风气之先，发动了文艺复兴；与此同时，它把自己的方言托斯卡纳语强加于意大利文学。

P69

阿姆斯特丹于17世纪春风得意，但侵入欧洲的巴洛克风格却以罗马为中心；马德里勉强也可称是一个中心。18世纪的伦敦在文化方面同样未执牛耳。

P70

自古以来，技术总是有限在经济世界的中心区域发展（虽然科学未必如此）。

但技术也许仅是文明的躯壳，而不是文明的灵魂。

P73

五十多年前，人文科学发现了这样一条真理，就是说，人类的全部生活随着无穷反复的周期运动而波动和摇摆。这些互相协调或互相冲突的运动使我们想起刚上学时学到的弦线或簧片的振动。

P74

为便于区分，人们用几个经济学家的名字来称呼：“基钦”是三至四年的短周期；“朱格拉”或十年内周期持续六至八年；“拉布鲁斯”持续十至十二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是一个“朱古拉”的下降部分与另一个完整的“朱古拉”相衔接，后者错过了自己的上升运动，因而停留在同一高度上。

“拉布鲁斯”的常用例子是在法国大革命前夕造成经济衰退和停滞的1778年至1791年间的“跨界周期”，这个周期肯定推动了革命的爆发。以库兹涅茨命名的周期相当于“朱古拉”的两倍，持续时间约在二十年左右。“康德拉捷夫”周期长达半个

p75

世纪，甚至更久。例如，从1791年开始的“康德拉捷夫”周期于1817年上升到顶点，随即下降，直到1851年，这在法国几乎已是第二帝国（1852-1870）的前夕。最后，再没有比百年趋势更长的周期运动了。

P81

我当然不想，并且也不可能临时制造百年趋势的理论，而至多是借用詹妮•格里齐奥蒂•克雷斯特曼和加斯东•安贝尔的经典论著中的素材，并指出它们的可能后果。

根据现有资料，欧洲方面可分为四个长周期：1250[1350]1507-1510；1507-1510[1650]1733-1743；1733-1743[1817]1896；1896[1974?]……在每一个周期中，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日期标志着上升开始和下降结束；方括号中的日期表示顶点，百年趋势的转折点，或者说危机点。

在所有这些日期中，第一个日期确实最不可靠。与其把起点选在1250年，我宁可选在12世纪初。

P82

为了避免长篇大论的引证，我想仅仅以1350年、1650年、1817年、1973至1974年这几个高峰为观测点。

P83

1350年的黑死病使14世纪上半叶业已开始的经济急剧衰退更趋严重。

三百年过后，16世纪的长期繁荣终告结束。

就在那时候，经济世界再次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持续百年的、天翻地覆般的大衰退。

P84

正是在这时候，于17世纪初已跃居中心地位的阿姆斯特丹进一步巩固自己在世界的优势。从此，地中海确实不再扮演它几乎独占了几百年之久的历史主角。

不应盲目相信1817年这个确切日期。百年趋势的逆转在英国于1809或1810年开始；在法国则随拿破仑帝国末年的危机而到来。

P85

康德拉捷夫周期与百年趋势的升降运动相结合，将加强或削弱趋势的升降运动。每两个康德拉捷夫周期的高峰中，必有一个高峰与趋势的高峰相重合。1817年就属这种情形。1973-1974年也属于这种情形（如果我没有搞错）；1650年可能也是如此。

P98

中世纪的商业城市都以获得利润为目标，并且朝这个方向去努力。有鉴于此，保尔•格鲁塞甚至说：“当代资本主义没有丝毫的发明。”阿尔芒多•萨波利进一步指出：“直到今天，人们不能找到任何东西，包括所得税在内，在天才的意大利共和国中没有先例。”

p99

为要解释城市的领先地位，必须把它们置于11至13世纪期间逐渐在欧洲形成的第一个经济世界的范围之内。正是在那时候，出现了相当广阔的流通区域，而城市则是流通的工具、转运站和受益者。

P100

随着中心区域的出现，几乎势必会形成一种原始的资本主义，而中心区域的现代化并不表现为一种状态向另一种状态的简单过渡，而是表现为一系列的过渡和阶段，其中最早的阶段出现在15世纪末文艺复兴以前。

P102

斯利谢•旺•巴士认为，从1150年起，欧洲摆脱了“直接农业消费”（自给自足），转为随着剩余农产品进入流通而诞生的“间接农业消费”。

P104

城市在周围的乡村中崛起，眼光从此看到自己的视野之外。这是一次“巨大的决裂”，第一次创立欧洲社会，并推动它走上成功之路。勉强能与这次推动相比的，只有欧洲在美洲最早兴建的一大批城市，这些城市根据道路以及交换、指挥和防守的需要，互相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