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都塞及其学派研究》(重庆:重庆出版社,2010)摘录
金瑶梅 著
p82
斯宾诺莎对理性的褒奖和对主体性的贬抑为阿尔都塞“理论上的反人道主义”思想提供了风向标。
P83
斯宾诺莎拒绝对意识形态的一切幻想,同时又拒绝把意识形态看做简单的谬误或赤裸裸的无知,因为意识形态把虚构的体系建立在了人同世界关系的基础上。在阿尔都塞的眼中,斯宾诺莎的意识形态和臆想是相等同的理论,在彻底批判主体的同时,击中了资产阶级哲学的要害,因为资产阶级哲学正是从14世纪开始以主体的法律意识形态为背景建立起来的。
P85
(阿尔都塞)对科学与意识形态界限的严格划分、对人道主义和理论的定性论述的确显示了明显的科学主义倾向。这种倾向与法国独特的科学认识论传统密切相关。法国科学认识论的代表有考依莱(Alexandre Koyre,1892-1964)、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1884-1962)、康基莱姆(Georges Canguilhem,1904-1995)、卡巴依艾斯(Jean Cavailles,1903-1944)等。
P86
法国科学认识论学派中,对阿尔都塞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科学史学家、科学哲学家巴什拉。
阿尔都塞在《保卫马克思》一书的序言《今天》中明确指出,他借用了巴什拉关于“认识论断裂”的概念,以研究由于新科学的创立尔引起的理论问题式的变化。这个概念连同从雅克•马丁那里借用过来的“问题式”的概念一起为阿尔都塞提供了必不可少的最起码的理论依据,使他对青年马克思的理论转变过程作出了恰如其分的分析,并且得出了几个确切的结论。
P88
巴什拉主要在《科学精神的形成》这本书中围绕“认识论障碍”进行了论述。他认为认识必须同前科学的人类精神的自然倾向作斗争,只有克服这些“认识论上的障碍”并与之相“断裂”,科学才能产生。这种“障碍”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外在的障碍,而是在认识活动内部产生的迟钝与混乱。认识论障碍的具体例证包括实体论障碍、物活论障碍等。
P89
康基莱姆是另一个对阿尔都塞思想产生影响的法国科学认识论学者。和阿尔都塞一样,他也是巴什拉的学生。福柯曾经说过,若要抛开康基莱姆,那么你就不会懂得阿尔都塞,就不会懂得阿尔都塞的追随者与法国的马克思主义者之间的一系列争论。
P95
受家庭影响,阿尔都塞(1918-1990)自小便信奉天主教。1937年,他参加了天主教青年运动和青年学生中的基督教组织。1948年,他参加了在思想上接近法国天主教神学家穆尼艾(Mounier)和法国天主教精神领袖拉苦劳瓦(Lacroix)的左派天主教徒的社会运动,并且在《教会青年》上发表了几篇论文。同年,他加入了法国共产党。
他最终抛弃了宗教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共产主义。1950年至1951年,阿尔都塞一直给拉苦劳瓦写信。后者是他于1936年至1939年在里昂高等师范学校预科班学习时的老师。
P96
阿尔都塞并非一开始就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他对共产主义的关注始于被关押在德国人的战俘营期间,即大致从1940年9月-1945年4月这段时间内。他在1985年的《未来将永远持续下去》这部自传中说道:“正是在集中营中,我第一次从一个路过这里的巴黎律师那里听到了马克思主义。我也熟悉了一个孤单的共产主义者。”
p106
阿尔都塞说:“任何科学的理论实践总是同它之前的、意识形态的理论实践划清界限:这种区分的表现形式是理论上和历史上的‘质的中断’,用巴什拉的话来说就是‘认识论的断裂’。”换言之,科学是通过与意识形态的彻底决裂,使“问题式”本身和对象同时发生“场所变换”时,才得以产生。
P108
“断裂说”使人们看到了马克思文本中存在的两个截然不同的大理论框架。前一个是由德国古典哲学传统所直接构建起来的、隐形的、人本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框架。后一个是马克思通过自己的反复思考而建立起来的、显形的、科学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框架。从前一个框架转换到后一个框架,意味着意识形态范式向科学范式的转换。科学范式的主要内容就是“理论上的反人道主义”。
P115
“多元决定”是阿尔都塞分析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和历史观时反复强调的一个术语。它原本是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一书中的精神分析专业术语,指许多因素同时起作用引发的精神病的原理。阿尔都塞借用过来,指构成社会整体的各个社会领域是由异质的诸事件交互作用决定的复合体(结构),这种复合体的复合构成了社会整体。
P120
在阿尔都塞看来,黑格尔的历史观呈现出一种富有戏剧性的效应: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不见主体的踪影,因为“过程”本身就是主体。按照阿尔都塞的意思,这就是马克思确实得益于黑格尔的主要的东西。他又进一步指明,《资本论》的基础就是“没有主体的过程”的概念。
P123
阿尔都塞用“结构”替换“人之主体”的做法类似于海德格尔的观点:人不是诸存在者的主人,而是牧人。
P133
意识形态把个人传唤为主体。
P137
当我们用阿尔都塞式的结构主义方式去解析他的整个思想发展过程时,我们也可以毫不费劲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阿尔都塞的思想演变过程中存在着明显的分期现象。根据1967年阿尔都塞在他为《读<资本论>》的意大利文版本所写的序言中第一次表示出对自己之前理论的质疑态度,我们可以将1967年作为阿尔都塞哲学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从这一年开始,阿尔都塞开始了漫长的、贯穿其后半生的学术反思过程。
P139
阿尔都塞在1967年11月时接受了意大利共产党机关报《团结报》记者玛契奥琪的采访,采访全文以《哲学是革命的武器》为题于1968年2月1日在该报发表,接着,于同年4月在法共《思想》杂志以发文发表。在这次著名的访谈中阿尔都塞提出的主要观点之一就是“哲学基本上是政治的”。
在阿尔都塞不同阶段反思的关节点上,出现过两件历史大事件。其一是法国1968年的“五月风暴”,其二是中国1966年5月-1976年10月的“文化大革命”。
P142
曾经被学生奉为精神导师的马克思主义斗士——阿尔都塞却在这场政治风暴中意外地不见踪影。
造反学生以及原先聚集在阿尔都塞身边的一些思想追随者认为,阿尔都塞在革命实践方面表现出的懦弱态度与他之前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方面的激进立场完全不相符合,简直是说一套,做一套。伴随着这样一种失望情绪,阿尔都塞在巴黎高师的学生和学术上的追随者阿兰•巴迪欧公然宣布与他决裂。
P143
阿尔都塞由于那段时间抑郁症再次发作,身体状况持续恶化,所以只能一直在普瓦蒂埃的疗养院养病。
P155
在层层重压之下,阿尔都塞开始了他的自我批评、自我修正过程。阿尔都塞在20世纪70年代初写的《自我批评材料》是他自我反省的集中反映。
P158
阿尔都塞一共写过两部自传,一部是写于1976年的《事实》,另一部是写于1985年的《来日方长》。
P187
关于“理论上的反人道主义”的观点。
这一观点是阿尔都塞思想体系中的一个核心观点,可以这样认为,阿尔都塞在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的关系问题这一点上是不肯做半点让步的,无论是在他的前期思想还是在他的后期思想中,他始终坚持要撇请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的关系。